他噴血的方向，正對著燕小舒。

燕小舒都被嚇傻了，尖叫著就往旁邊跑。

她跑的急，一不小心撞翻了兩人剛推進來的，盛放藥品的推車……

然後，砸到了唐晚晚的腳踝上。

痛，鉆心的痛。

那一瞬，唐晚晚甚至都停下了去推阿諾詩的動作……

而另一邊，監控室裏值班的人員，也終於註意到了這間隔離室裏發生的異況。

唐晚晚只記得，她是被焦陽抱著出去的，再然後眼前一黑，整個人就昏倒了過去。

……

再醒來，已經是在隔離室裏了。

電話鈴很快響起，她接起來，貼到耳邊。

“晚晚！是我，焦陽。”

他的聲音，讓她安心。

“焦陽，怎麽回事啊？我怎麽會在隔離室裏啊？”

她穿了防護衣，進入隔離室的時候，又套了一層隔離服，兩層的防護，足以把所有的病毒都隔離在外才對，可她怎麽也被送進隔離室裏來了呢？

聽到她這麽問，電話那邊的焦陽沈默了，幾秒鐘過後，重嘆口氣。

他這個反應，讓唐晚晚的一顆心，一下子就提了起來。

“焦陽，到底怎麽了，你快說啊！”

“……藥瓶的碎片，把隔離服割了個小口子，而且……”

“而且什麽？”

“你受傷了。”

受傷了？

唐晚晚忙低頭，檢查自己被推車砸到的腳腕。

果然，就看見自己的腳踝上，纏了一圈兒紗布。

心頭，突的咯噔了一下。

隔離服被割破，她又剛好受傷，這種情況下，被感染的幾率實在太大……

她有些慌了。

電話那邊的焦陽，也意識到這一點，忙在那邊開口。

“也不要太擔心，檢測結果還沒出來，現在一切都還是未知，也有很大的可能沒感染呢。”

可這話，若是在唐晚晚對這個病毒沒什麽了解的時候，她還能信，在志願者團隊待了這麽些時日，見了這麽多發病的感染者，她明白，焦陽的話，也只能當做安慰來聽聽。

心底是怕的，也是亂的，可是她仍舊強忍耐著，保持了輕松的語調，讓他安心。

“我知道，我沒事兒。對了，小舒呢？小舒她人到哪兒去了？”

一提到小舒，明顯可以聽得出來，那邊的焦陽，是生氣的。

“她也在等病毒檢測結果。這次，絕對不能再對她心軟了，若是結果沒被感染，就立馬把她送回s國去！”

剛剛的情形，但凡燕小舒稍微爭氣一點，都不會落到現在這個結果。

可害怕，也不是她的錯啊。

“你也別太責怪她了，她自己肯定已經很內疚了。”

唐晚晚嘗試著替燕小舒說話，可焦陽這次顯然是真的生氣了，不管她怎麽說，都動搖不了他要把燕小舒送回國的決定。

接下來的時間，兩個人又東拉西扯的聊了許多，聊今天那幾個感染者的情況，聊焦陽他們又發現了幾個新的感染者，聊埃博拉疫情結束之後，他們該去做些什麽，可唯獨，沒聊如果檢測結果出來，唐晚晚感染病毒，該怎麽辦。

他們兩個都在回避這個話題，好似回避開了這個話題，唐晚晚就不會感染一般。

兩個人都是故作輕松的語氣，一個是不想讓外面的人擔心，一個是不想讓裏面的人害怕，各有各的由衷，又各能了解對方的心意。

他們聊著，字字句句裏，都滿透著濃情蜜意。

他們有說不完的話，就好像在一起的時間已經被劃定了期限，不趕緊說完，生怕以後沒機會了一般。

說到底，兩個人的心底，都是在坐著最壞的打算，可是對對方表現出來的，又正好相反。

就這麽，等待病毒檢測結果的兩個小時，唐晚晚和焦陽，隔著密閉的隔離墻，通過一根電話線，絕望而又甜蜜，仿若經歷生死離別一般的度過。

“焦陽，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？”

在焦陽準備掛斷電話，去拿唐晚晚的檢測報告的時候，她開口。

“什麽事？”

焦陽停下，問。

“如果我感染了，你不要來看我，也不要來照顧我，好不好？”

這個問題，讓焦陽沈默。

他不知道該怎麽回答，她好似也並沒打算讓他回答。

“我不想讓你看到……”

話說了一截，喉頭已經哽咽，鼻頭一酸，趁著自己還沒哭出生來，忙把電話掛斷。

這一刻，唐晚晚覺得自己死定了。

在做志願者的這段時間裏，她鼓勵過許多的病人，鼓勵他們千萬不要放棄，千萬要保持樂觀，可是這一刻，她才知道，當你的生命，已經劃上了期限，你根本就樂觀不起來。

她意識到，原來那些說過的，她自以為是鼓勵的話，其實根本就是屁話。

任何一個沒有親身經歷過，沒有站在這個立場上，親自感受過的人，說的那些所謂為你好的話，根本就是不負責任！

都特麽要死了，還樂觀個屁啊！

都馬上要死了，還怎麽怎麽不放棄？

不放棄，就能活了嗎？

還是不放棄，這病毒就能放過我？

可笑！

真是可笑至極！

不覺間，淚水已經沾濕了臉龐。

唐晚晚突然就很後悔，後悔很多事，後悔自己為什麽沒有在爸媽打電話來的時候，就立馬買機票回去。後悔，在發現燕小舒混進志願者團隊的時候，為什麽沒強硬一點，把她送回去，而是讓她跟在了自己的身邊。她甚至，還後悔昨天晚上，為什麽沒和焦陽發生關系……

她不甘心啊，這一輩子就這麽過去了，這麽短暫，而又缺憾的過去了。

如果人生能夠重新選擇一次，她絕對不會再閃躲。

不是第一次又怎麽樣，至少，她把自己給過自己最愛的人，而不是像現在……

突然，就有些羨慕燕雅茹。

她也死了，可上天對她卻要仁慈的多，至少給了她足夠的時間，彌補在這人世的缺憾，而她呢？

兩周，或者一個月，最長的，也就只有一個月吧？

不僅如此，即便是這可憐的一個月的壽命，她也要在這個密不透風，泛著濃重消毒水氣味的隔離室裏度過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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